【春节24h/08:00】可乐鸡翅 （上）
现代日常向。
瑶妹和二哥婚后多年，类似七年之痒没痒起来，瑶妹自己内心一点儿小波折小纠结的段子。
其实还是蛮温馨的。
没什么大风大浪生死别离，然后喜欢的角色都在，借着过年集聚一堂……蔓延开那种幸福团圆的气氛。(#^.^#)
金光瑶最近有些焦躁郁闷……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许是繁重的工作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许是日复一日的生活单调沉闷缺乏调剂，许是对未来的无望恐慌的不安全感，更可能……是因为蓝曦臣。
年关将近，加班加到昏天暗地地终于完成了工作准备收工回家之时，看到微信上江厌离的留言还是难得地让他心底暖了几分。
打开留言是江家大小姐那熟悉温柔的声线：“阿瑶周末来吃饭吧，阿凌想你了。”简单明了，从不多话又总是恰到好处进退得体，这样双商在线的一个嫂子……也难怪能将自家那个孔雀收拾得服服帖帖。
看了看时间，已经临近深夜，想了想还是没有回复，怕打扰人家休息，但是他心中暗暗提醒自己，明天早上醒来一定要记得回信息。查收完所有的留言后，他还是不自觉地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看一看上一条留言，依旧是半个月以前的最后一条：“阿瑶我上飞机了。”
到了以后，他妥帖地电话报了一次平安，然后便杳无音讯。
金光瑶将手机装进兜里，慢慢关了办公室所有的灯，带上门，孤独的脚步响在空荡荡的商务大楼。
周六在大哥家附近的超市逛了逛，上门去吃饭会带一点儿小礼品是必然的礼节，他晃了半天不知道买什么。超市里响着每年快到新年之时必然会放的那几首歌，欢乐喜庆的气氛飘散在四处，路过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笑，而他只觉得孤独。
不自觉地从兜里又将手机掏了出来，看了看，他还是没有信息过来。
他将手机重新装回羊绒大衣兜里，恰看到童装区卖那种儿童针织帽，遂挑了一个带耳朵的红色小老虎帽子准备送给阿凌，那孩子生的白净喜人虎头虎脑的，过年戴着一顶这样的帽子肯定可爱到爆，想着，他不自觉在唇瓣荡开一抹温柔的笑意。
生鲜区靠近水果那一块居然有卖培植的新鲜莲花的，倒让他有些惊讶，想了想，又包了一束粉色莲花带上，然后又买了些昂贵的进口水果便出了门。
金光瑶是个私生子……人尽皆知那种。
倒不是他不想低调，低调不来。
他老爹国内最大外贸公司的老总，在进出口贸易这一块儿尚算得上赫赫有名吧……而让他更赫赫有名的是作为“神秘富商”和诸多娱乐圈女星的桃色纠葛，就几乎没有断过。
金光瑶的母亲就曾经是一个十八线的乡土小明星，这位富豪早期并算不得很上档次的猎艳对象之一，她一生为娱乐版贡献最大的话题就是生下金光瑶意欲逼宫不成自取其辱抑郁自杀。金光瑶也是在他十三岁母亲抑郁症自杀过世之后……迫于舆论压力，他老爹才不得不勉为其难认了他。金光瑶不否认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有在众多媒体面前配合表演般故作可怜心酸卑微痛哭流涕……同他母亲一般秀美可亲人畜无害的外表下，他一早就知晓自己的野心勃勃——为达目的，他从来就没有在乎过手段。
到了金家之后，他倒也知道见好就收，再没出现在媒体面前，只恭顺地在正宫的各种挑剔挑衅中小心翼翼仰人鼻息地长大。
从十三到如今的快三十三……他花了近二十年的时间淡出舆论视野……却没有想到私生子这一标签贴上后，根本是撕不下来的。
于是他其实颇能理解自家大哥对自己的憎恶和不满……换位思考一下，若是他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突然多出这么一个肮脏的“弟弟”，估计他自己也会好似吞了一把苍蝇一般恶心。
好在金子轩表达不满的方式，也不过是忽略他当他不存在而已。
这一状况一直持续到了金子轩结婚之后。
金子轩的妻子江厌离，应该也算是同他门当户对，不过父母早逝和胞弟相依为命长大倒让她对同样身世可怜的金光瑶多了几分同情，所以时常会叫金光瑶去吃饭，一来两去，现下在这位嫂嫂的影响之下，他同金子轩的关系近两年来大为改善。
毕竟真算起来，上一辈犯下的错，金光瑶也算是受害者之一。金子轩也并非不明事理的人。
敲开门，开门的是金子轩，金光瑶急忙挂上贯来恭顺谦恭的微笑：“哥。”
金子轩微微点了点头便算是回应了，闪身将他让了进去。
江厌离在厨房忙活的热火朝天，听闻了声音回过头来笑问：“阿瑶来了？”
金子轩急忙迎了进去，轻轻应了声：“嗯。”语气是对着任何人都没有的温柔宠溺。旋即将厨房的门关起阻隔了油烟，帮着妻子忙活去了。
金光瑶愣了下，好笑地摇摇头，将手中的小礼物放下，就听见客厅一个奶声奶气的呼唤：“小酥酥……”
金光瑶急忙迎了过去将小金凌抱起，恰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瘫坐在沙发上头也不抬地捏着手机，神情严肃，眉头微蹙。
江厌离的弟弟江澄。
听见脚步他抬了头，恰看见抱着小金凌的金光瑶，似乎松了一大口气道：“这小子给你了……”
金光瑶笑了笑，应小金凌的邀约，耐心地陪他在客厅的地毯上玩起玩具车，顺从地应小少爷的吩咐深入角色扮演，金凌让他做警车就做警车，让他做翻斗车便做翻斗车，两人在地毯上翻山越岭你追我赶玩的正欢，江澄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问道：“蓝曦臣回美国了？”
金光瑶怔了怔，垂了垂眼睫道：“嗯。”
江澄道：“前两天我出差遇见了他……”
金光瑶道：“哦。”
江澄似乎犹豫了一下，终于一鼓作气道：“和一个女的在一起……”
金光瑶又愣了一下，才道：“嗯。”
江澄见他这副反应，自己也不是八卦的人，索性没理了。反正该说的话他也都说过了。
饭吃到一半，金子轩接了个电话，刚说没两句他突然抬头看了金光瑶一眼，匆匆忙忙起身离了餐桌。
金光瑶故作不知，继续低头扒饭。
老头子近来身体很不好，正宫那位担忧未来的局势呢。
气氛一下子有些诡异起来。
金光瑶回了金家之后，过得相当不怎么样，不过好歹自己读书足够努力，金家别的没有，学费总是交得起的。毕业之后他混了几年，又被老头子召回了公司，现下管着一家下属子公司，有能力肯吃苦，近两年表现得相当亮眼。
江厌离适时地转移了话题，说了些别的，稍微缓和了一番气氛。金光瑶当然也乐得跟着她的话题走，极力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直到一顿饭吃完，金子轩的电话还没有打完，书房传来他压抑着怒火的声调，似乎同他老妈谈的剑拔弩张。
这一顿饭被这一通电话毁得差不多，客厅三人气氛微妙，唯有小金凌一无所知，继续吵着要拉小叔叔一起玩，玩着玩着又闹要他的玩具变形金刚，江澄正帮自己姐姐在厨房洗碗，江厌离笑对金光瑶讲：“就在阿凌卧室旁边那个壁橱里……劳烦阿瑶帮他取来吧。”
金光瑶于是哄了他两句，便起身循着江厌离吩咐的地方找去，金凌的卧室临近书房，门外他便听见门内的金子轩几乎勃发的怒火：“妈，你到底有完没完……老头子还没死呢你想那么多干吗？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公司的股份没让他插手过……他那么间小小的子公司影响不了多大局面……好了好了我知道……行了行了……防？怎么防？你还要怎么防……我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了……我不管人事，再说他是老头子任命的你要我怎么动他？妈你别异想天开了成么……人又没有犯什么错你要我拿什么开除他？好了好了我心里有数……”
金光瑶几乎是呆立在了门口，脸上忍不住绽开一个极其苦涩的笑意……他不记得自己呆立了多久，也不记得金子轩是什么时候挂了电话开门跟他突然来了个面面相觑呆若木鸡。
金光瑶这才反应过来，刚想说他是来拿东西的，金子轩不由露出一个冷笑道：“你若真想听大大方方开门进来……没必要做这样鬼鬼祟祟的——”他顿了顿，目光又越过金光瑶看向他身后追过来的江厌离。
三人大眼瞪小眼气氛可谓是尴尬到空气都快要凝住。
金光瑶倒是不同别个，轻笑了笑道：“我给阿凌拿东西的。”说着便神色如常只当什么也没发生。
他又稍微留了一下，直到江澄看时间差不多起身告辞之后才跟着有礼有节跟江厌离道完别，拖着疲乏的脚步去车库取了车。
这一顿饭吃的他食不知味根本没吃下多少，开车回到家附近的超市后，看见没关门，忍不住一个人逛了逛超市，买了点儿菜。买完才发现……习惯性地，里面大多数是蓝曦臣喜欢吃的。
回到小区停好车拎着纸包，他慢慢朝公寓大门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不由地想……快十三年了吧……他同蓝曦臣在一起。
人家七年之痒这都快两个七年了……他笑了笑，又叹了口气。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
蓝家同金家算是世交，不过蓝家产业大部分在海外，所以蓝曦臣其实算是个非典型的ABC。说他非典型则是因为……蓝家先祖颇为推崇古法礼教，对两位直系继承人的国学教育十分看重，数典忘祖这种最是大忌。蓝曦臣成年之后又恰逢国内情势大好，所以当他被派回国拓展蓝家事业的时候……他的国语水平那可是比大多数的国人都要好得多，想把人家当洋老外糊弄的可算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他弟弟蓝忘机，金光瑶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一个印象：特孤僻一小孩。
金蓝江三家算起来都是世交……蓝忘机当时还在读书，学校离江家近一点，故而被蓝家长辈托付给江家“多多照顾”，至于后面怎么照顾得歪了这都是后话。
蓝曦臣的公司离金家近一些，故而和金家这一处的走得更近些。
金光瑶不否认当初他把蓝曦臣搞到手没有利用人家泛滥的同情心。蓝曦臣这人怎么说呢……表面上一看绝对的完美无缺！好似“完美”这个词就是为他造的……这确实是金光瑶对他的第一印象，以至于他特没出息地见了人家一面就被迷得个五迷三道……从此小小的少年人生理想就是要把这人搞到手！不择手段那种！
不过相处久了就会明白，这堪称完美的人也不是一点没有缺点的……蓝曦臣的缺点嘛……有点木有点迂腐有些事情上脑子不太会转弯应该也算吧。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他这妥妥的大直男特性叫金光瑶想吃无从下嘴……小心翼翼围着人家转了好些年，“曦臣哥曦臣哥”地兄友弟恭了许久……才终于想法连哄带骗几乎是半强迫地把人家掰弯了。
金光瑶从前觉得这是他人生最大的成就没有之一！现下……却不敢这么想了。
现下……他觉得对不起人家。
蓝曦臣温柔，对每个人都温柔……他却无耻地利用了这一点，刻意利用凄惨的身世，堆砌了一个温柔可亲却被正宫压迫霸凌依旧上进努力的善良无辜小可怜人设，其中几分是真几分是假……面具戴的太久了他自己都混淆不清了。
老头一死，正宫那位若是真想就这么将他分文无有扫地出门的话……他不可能放任自己什么都不做的，因为咽不下这口气！如此一来这人设还能维持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
再则……
金光瑶进了电梯，刚准备按关门，一个邻居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彼此礼貌点点头，人家又低头继续播放手机里缓冲好的娱乐新闻了，主持人聒噪的声音响起：“著名影星魏无羡近来被八卦周刊记者拍摄到留宿男性友人……两人手挽手同进同出疑似被传出柜为哪般？我们知道这位魏先生从成名以来就绯闻不断，但是先前所传绯闻对象多为合作女星，也多为捕风捉影，这是首次被拍到石锤照片竟是同性，于是在娱乐圈引起轩然大波是必然……那么关于这位男性友人的背景八卦周刊也做出了调查……”
邻居啧啧嘴对金光瑶笑道：“现在的娱乐圈啊……”
金光瑶回以一笑。
“叮”一声，电梯到了金光瑶所在的楼层，他便疾步走了出来，远远将那个声音抛在脑后。
蓝曦臣为被他给掰弯了这事儿……不是没有付出过代价。
他父母早逝，兄弟二人都是被叔叔蓝启仁养大的……如果说蓝曦臣算是迂腐，他叔叔就能算得上是古板了，越是混在海外反而越受传统思想束缚，很不能待见同性恋这回事。如若不是当时蓝忘机尚年幼不能独当一面，差点儿蓝曦臣这个大侄子他都不想要了。
现下金光瑶觉得愧疚……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的连哄带骗掰弯了蓝曦臣，蓝曦臣被扣上了“带坏弟弟”这顶大帽子，可以想见他这次回美国去会面对怎样一番局面……这也是……这些天来金光瑶都不敢打电话的原因。
没错……刚刚那位魏先生的出柜对象，正是蓝曦臣的弟弟蓝忘机。
蓝启仁迄今未婚无子，蓝家嫡系就这两个继承人，结果两个……
金光瑶正低头往前走，没注意太多，却忽见眼前的灯光被一道黑影挡住了，他抬头去看站在面前的高大人影，猛然愣住了。
蓝曦臣一如既往地温柔笑着：“你回来了？”
金光瑶愣了好久才道：“你……你提前回来了？”
蓝曦臣笑着点头，道：“对不起阿瑶……我……忘了带钥匙，手机没电了。”
金光瑶扯了下嘴角：“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倒是我回来晚了。”
蓝曦臣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我没有等太久。”
金光瑶掏出钥匙开了门，两人进了屋，拍开开关，偌大的空间终于亮堂起来。
金光瑶放下手中的纸袋子，问道：“你吃过晚饭了没？”
蓝曦臣径直进了书房，掏出笔记本电脑，忙着找插头，一边道：“飞机上吃了两口。”
金光瑶扭头看了看墙上挂钟，快十一点了，问道：“饿了没？我做点吃的吧？”
蓝曦臣却有点心不在焉答非所问道：“阿瑶你先忙你的……我这里还有点工作邮件要回。”
金光瑶道：“哦。”
看着蓝曦臣被电脑屏幕印着莹莹蓝光专注的脸，金光瑶默默矗立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起身去了厨房，打开燃气灶，给他做起宵夜来。
他并未准备他要回来，所以也没有特别准备宵夜适合的东西，想了想从冰箱拿出翅中，给他做起可乐鸡翅。
蓝氏兄弟在国外长大，没出国前蓝家祖籍苏州，故而不太能接受太辣太重口的菜，而跟大多数老外一样偏爱甜甜的东西，可乐鸡翅是蓝曦臣的最爱。当年本着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必要抓住一个男人的胃这一宗旨的金光瑶可也是在厨艺上下足功夫，没想到这一煮就给他煮了十三年……
蓝曦臣忙完看见餐桌上冒着热气的可乐鸡翅，笑道：“阿瑶……哪里用这么麻烦呀。”
金光瑶将筷子塞给他，勉力笑了笑道：“没事。”
然而蓝曦臣坐下刚刚咬了一口，就禁不住微微蹙了蹙眉头，然而他什么也没说，继续又咬了一口。金光瑶似乎意识到什么，夺过他手中的筷子，自己尝了一口才发现：“我忘记……放盐了……”
蓝曦臣：“……”
金光瑶赶忙将整个盘子撤走道：“对不起二哥……我去回下锅。”
蓝曦臣：“哦……”
然而即便回锅，味道也进不去，金光瑶端起来尝了一口后，还是默默倒掉了。
蓝曦臣不知何时倚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忙碌，许久才试探着问道：“阿瑶……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金光瑶一怔，急忙又笑了，道：“没有，你别乱想……”
蓝曦臣见他神色如常，也没说什么只道：“那我去洗澡了。”
金光瑶笑道：“快去吧……早点睡，还得倒时差呢。”
“嗯。”蓝曦臣转身而去，却没见他背过身后，金光瑶脸上的笑怎么默默转为苦涩僵硬，再默默隐没。
浴室不一会儿传来水声，金光瑶独自一人站在阳台，默默吹着冷风，点燃一根烟，看向楼下渐渐寂静无声的街道。
他在等……他自己主动和他说起美国发生的事……
然而蓝曦臣只字未提。
他不是不知他现下面对的压力，蓝家不可能放任两个继承人都出柜，然而蓝忘机那边，因为魏无羡的身份，这事儿已经覆水难收等于是昭告天下了……蓝曦臣则不然。被自己用尽各种手段强行掰弯的他到底和自己是不同的，蓝曦臣温柔，性格却也内敛，相守十三载，“我爱你”三个字，两人几乎没有说过。
从前金光瑶不在意，因为蓝曦臣是个非常有责任感的人，无论用的何种手段和他确立这种关系，即便出于责任他也不会轻易分手，而且他自己也觉得这种字眼恶心又肉麻，怪让人受不了，况且说了又不能代表一辈子，只有那种疑神疑鬼超没自信超loser的才会计较这些……
而现下……
金光瑶承认……他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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