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24h/08:00】可乐鸡翅 （中）
他怕他对他的温柔是因为他性格如此，他怕他和他在一起是出于分不清同情和爱，他怕蓝曦臣有对他的责任感更有对蓝家的责任感……他怕蓝曦臣……想明白了后悔了……只是为难着自己，想分手又不好说出来而已……
十三年前金光瑶即便明白他是在勉强自己也不会在意，出于自私的占有欲和野心，他是绝不可能对蓝曦臣放手……十三年后……当对一个人的爱慢慢累积积压，慢慢超过了自私和欲望……金光瑶自己……先动摇了。
也许……是时候……该放手了。
他给了他十三年的庇护，温暖和依靠……他对他早已仁至义尽……即便是利用他，也已经将他利用到了极致……金光瑶……你到底还想要他怎样？！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金光瑶回头，蓝曦臣神色带了几分凝重，穿着浴袍擦着头发上未干的水滴，惊讶地看着他。
金光瑶笑了笑，顺手在花盆里碾灭了烟蒂，进了屋扔进垃圾桶，风轻云淡道：“同事给的……以后不抽了。”
蓝曦臣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神情复杂。
……
第二天是周一，金光瑶一周中最忙碌的一天，早晨光是起床就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衣服穿到一半，忍不住又倒了下去，叹一口气，起床失败。
先他一步起身已经穿戴好了的蓝曦臣好笑地将他从床上拖起来，笑：“再拖下去要迟到了……模范员工金总监难道还想要下属有样学样？”
啊，蓝家这令人发指的自律心……
再则蓝曦臣这话歪打正着，又恰戳中了金光瑶的心病。
他无奈地拖着疲惫的身躯将毛衣套好，蓝曦臣将他挂在衣架上的羊绒大衣摘下，递给他。
金光瑶接过，他道：“对了阿瑶……今晚我可能不能回家了。得去忘机他们那边一趟……”
“哦……好……”走吧走吧……反正也是早晚的事。
金光瑶一进办公室，一众员工就觉得他不太对，从来神采奕奕精力充沛的总监大大今天整个一个没精打采的样子，他的心腹禁不住上前询问道：“老大……你病啦？”
金光瑶摘下围巾，勉力勾动了下嘴角：“没有……”然后他兀自挺直了脊背，扒拉了一下头发，打起精神进入工作状态，问道：“跟聂氏那边接洽得怎么样？方案提交了么？”
心腹下属一缩脖子：“刚想跟您汇报来着……方案提交了……聂老大回复了。”
金光瑶：“嗯？”
这不是正常程序么？有什么好汇报的……
一想到聂老大那脾气再看下属那萎靡不振的样子，他突然心中一凝，疾步冲回办公室急忙打开电脑，查收起工作邮件。
说起这个聂老大……金光瑶公司的海外客户，同蓝曦臣家差不多的背景，说来金光瑶能认识他接下他家的业务也和蓝曦臣脱不了关系。
当年他为了勾搭蓝曦臣，借着年幼装天真懵懂，当做玩笑一样搞什么武侠小说义结金兰那一套，非要蓝曦臣当自己的“义兄”，结果那木头脑子竟然当了真，说什么义结金兰的话自己当年在学校一个学长，两人颇谈得来又都对国学感兴趣，算是义结金兰过了，金光瑶这个后来上的只能……当三弟了。
一度金光瑶表面笑嘻嘻背后MMP将这位先下手为强没见过面的聂某人一家老小都问候了一遍，顺带怀疑蓝曦臣他们学什么国学看的教程大概是——金庸的《天龙八部》吧？你们这些个ABC玩意儿连这都懂了？！
当年莫名其妙多了这么个结义“大哥”也并非没有作用，后面成了金光瑶公司最大客户。
想来他和自己这位“大哥”见过寥寥数面也是对方来考察他们公司的。
而这位聂老大公司财大气粗出手豪爽的同时，也是业内出了名的难伺候。很长一段时间金光瑶都不知道多了这么个结义“大哥”到底是福是祸。
金光瑶通过蓝曦臣听闻过聂明玦，聂明玦自然也通过蓝曦臣知晓了金光瑶，更何况后面他跟蓝曦臣发展成了那种关系后……聂老大对金光瑶就更加注重了……而这种注重则着重体现在——挑剔里。
聂老大外型一人高马大糙老爷们……但金光瑶怀疑他内里是个绝对的完美主义者！比自己还完美主义者那种！
金光瑶至今还记得人第一次回国来考察他们公司的时候，和金光瑶见面时说的话：“听说你也算是曦臣带出来的……”
金光瑶面对潜在大客户，笑成一朵花儿，点头哈腰：“是是是。”
聂明玦冷哼一声：“我对你们公司没什么别的要求……别丢曦臣的脸。”
金光瑶：“……”
聂明玦：“我这人性子直……到时候叫曦臣两面为难。”
哦，结果蓝曦臣却是没怎么两面为难，因为两人真的成了商场上甲乙双方关系之后都是公事公办，金光瑶是个工作上的情绪不爱带入私生活那种，聂明玦则更不是在背后搬弄是非的那种人，发生矛盾都是越洋电话过来骂一通了事。
所以，金光瑶在电脑启动的那几分钟，已经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然而他还是低估了聂明玦。
金光瑶打开邮件，一目十行扫完，差点炸了。
聂老大这封邮件抄送的人物众多，客气点说是言辞极其犀利地指出了他们存在的问题……不客气地说就是当着国内国外各大供应商代理商的面，将金光瑶和他的团队破口大骂了一顿，一点情面都没留。
金光瑶不否认问题确实存在……但，很多时候很多情形综合考虑一下，这些问题又是无奈之举迫不得已……再则毕竟台面上的合作关系……弄得这么难看……
打越洋电话骂他一个人是一回事，上升到层面这么广涉及别家供应商代理商则影响着金光瑶公司今后的发展。
他恼火地按了全部回复，郑重敲击着键盘打下大写黑体加粗的：Screw u！盯着看了好久。
半小时后，他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删掉了，想辩解几句……又一想从前多少次血的经验告诉他，在聂老大面前为自己的错误找借口开脱等于找死。金光瑶今天实在没心情再和他邮件来邮件去折腾，他疲惫不已，最后轻敲着键盘，换上：已知悉以上情形，感谢聂先生的指正，我们必将严查己身，坚决杜绝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末了，加上一个：）的笑脸符号。
电脑屏幕反光上印上自己模糊的面孔，却蹙着眉好似委屈到了极致随时都会哭出来的孩子，金光瑶眼前一酸，涌起极强的一阵泪意。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一阵泪意压下，按下发送键。
邮件被“呼”一声发送走了的时候，他狠狠靠在身后的座椅背上，突然觉得筋疲力尽疲倦到了极致。
他到底有些恍惚，不知自己如此辛苦，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么些年以来金家根本就没有人将他当做其中一员，如此费心劳神鞠躬尽瘁到头来一样不过是被防着的外人而已。
……
疲惫地结束一天的工作，金光瑶刚想习惯性给蓝曦臣打个电话，忽然又想起来蓝曦臣先前和他说过了今晚可能不会回来……
他去了蓝忘机那。
去那里做什么呢？
从金光瑶跟蓝曦臣接触的第一天开始他便知道蓝忘机在他心中的位置，嫡亲的胞弟……可能对这位温柔的兄长来说是谁也取代不了的吧？
无论他同自己这位“二哥”如何亲近……说到底还是敌不过血缘至亲啊……
关于这一点，金光瑶不得不认。
如今……在自我的利益和蓝忘机的利益相冲突的情况下，依照蓝曦臣的弟控属性……是不是会本能地想要牺牲自我利益来成全弟弟的幸福……
况且……
金光瑶不禁自嘲地想……
我算是二哥的“自我利益”吗？
他叹了一口气。
回到空荡荡的屋子，他兀自矗立在门口，呆呆地怔了半晌，有点儿不习惯这样的寂静。然而他想……若是我真的打定了主意……让他自由……或许从此以后……这样的寂静才是独属于我的。
也许他早该习惯了一个人。
这些年来……他都太依赖蓝曦臣了。习惯了他在身边……习惯了他给予的温暖……让他忘了早前自己怎么独自一人挨过了那些时光。现在回归到从前的孤寂，他忽然心如刀割。
金光瑶！不要这么没出息！他对自己说：要知道……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谁真的离了谁而不能活的。从前能活下去……今后便也能活下去！！
他这么给自己鼓了劲，想了想，还是打了个电话给蓝曦臣。先前他说“可能不回来”，没说一定不回来，还是先确认一下比较好做安排。
蓝曦臣电话接的很快，但是语气带着一丝凝重，他道：“我可能会……很晚回，阿瑶你先睡，不必等我。”说着就不由分说挂掉了电话。
金光瑶拿着电话，一阵恍惚……
这样也好……反正本身就准备习惯回没有他的日子……可能他回不回都无所谓吧？
金光瑶起身到冰箱前，既然蓝曦臣不回来，他便随便给自己煮了点儿速冻食品，吃完。他忽然想起昨天失败了的可乐鸡翅，想了想，拿出剩余的鸡翅中，决定给蓝曦臣再最后煮一次可乐鸡翅。
等这次可乐鸡翅煮成功了……我就和二哥提分手吧。
他想。
何必让他为难呢？
江澄看到的那个女生……和蓝曦臣在一起的女生……会不会……就是蓝曦臣未来的结婚对象？
毕竟，将自己在蓝曦臣的心中和蓝忘机相提并论，金光瑶真的没有那个自信。
趁着鸡翅解冻的时间，金光瑶瘫在沙发上看着客厅吊灯坏掉的一个灯泡，想了想起身从电视柜底端翻找出一个备用替换的LED灯，挪过餐椅，站在椅子上艰难地踮起脚想换灯泡。
他和蓝曦臣身高相差不少，平时这一类的活都是丢给蓝曦臣去做的，看他不过稍一伸手就能做好的事，换成自己却颤颤巍巍颤颤巍巍哆哆嗦嗦够了好久，最后还一个身形不稳，把整个吊灯给拉了下来。
金光瑶惊呼一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水晶灯掉地上砸得稀碎，连带着还扯下了一大片天花板吊顶……
看到自己离了他，连这一点小事都做不了，金光瑶不由地被一阵自我厌弃的情绪填满，他忽而好似压抑到了极致，只想要崩溃大哭。
他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摔疼的手肘膝盖，默默找出工具清理干净现场，这才想起来去将解冻好了的鸡翅中处理干净，他一边仔细洗着翅中一边想……等这顿饭煮完……真的要跟二哥说分手了……既然早也是一刀晚也是一刀……何必再多蹉跎岁月？
从此……
生命中再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他可能会是别人的兄长，朋友，丈夫，父亲……却唯独……再和自己无关。
金光瑶相信，无论是何种角色，蓝曦臣一定都能做得很好……他是那样一个温暖而和善的人……无论谁能在他周边，都一定会感觉幸运。
而他呢……他还能再和他相见么？以何种身份？曾经的老友？有过一些纠葛的前一任？自己对他来说……到底算作了什么？
他浑浑噩噩地将鸡翅焯水，小心翻炒至金黄色，今天特意注意放了适量的盐，倒入可乐和酱油，让它大火收汁。
这个过程需要一点时间，金光瑶盖上盖，回到沙发上躺下，看着缺了一块的天花板，好似心底也缺了一大块。
金家不要他……蓝曦臣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家人亲人……天地间唯有他……从始至终孤身一人……也可能会孤身到永远……
……
蓝曦臣挂了电话……心绪久久不能平静，莫名有些忐忑不安。
连蓝忘机都看出他的不对劲，微蹙了下眉问道：“兄长……你没事吧？”
蓝曦臣勉力笑了笑，摇摇头：“没什么。不过……我有点不放心阿瑶一个人在家。”
魏无羡笑道：“啊哟兄长大人……不放心就回去嘛。你放心好了，难得大哥你有事拜托我，再说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包在我身上！”
蓝曦臣看向他笑道：“那……多谢阿羡！”
魏无羡道：“这有什么。你且看好吧……”
蓝曦臣笑笑，辞别了忘羡二人急忙开了车往回赶。
由不得他不担忧，实则是阿瑶这两天实在有些异样。
急速飙车回了公寓，平日里一个多小时的路程都只花了40几分钟，他甫一打开门便被一阵刺鼻的瓦斯味惊的脸色煞白。蓝曦臣一边冲入了房间一边大声唤道：“阿瑶！阿瑶……”
房内没有任何回应，他的心猛然跌到谷底。
蓝曦臣第一时间冲入了厨房，抽油烟机还在“哄哄”地响，他急忙关了燃气阀门，又打开门窗，直将公寓的门窗整个打开，才在忙碌中瞥到熟悉的娇小身形深陷在沙发里一动不动。蓝曦臣忽觉得自己三魂七魄丢了一半。
蓝曦臣忙完，冲向沙发，将还在沙发上沉睡的人捞了起来，死命地晃荡了一番：“阿瑶！！阿瑶……阿瑶！！！”
许久之后，怀中的人终于皱了皱眉头，揉了揉眼，沙哑的声音响起：“二哥？”
蓝曦臣长长出了一口气……这才觉得出了窍的魂魄回归到原处。
金光瑶道：“我……我睡着了？”
蓝曦臣又惊又吓，现下都化作了一股抑制不住的怒火，他怒道：“你有没有一点儿常识？怎么可以在煮东西的时候睡着？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
金光瑶推开他，急忙跑向厨房，这才看见正煮着的可乐鸡翅已经成了焦黑一坨的不明物体。
蓝曦臣不依不饶地追过来怒吼道：“要不是我赶了回来……要不是我……赶回来了……”他可能就会永远失去他了！蓝曦臣实在被他吓得够呛，再没有了一贯来的温文尔雅，声色俱厉地喝骂着，却见眼前的人忽然从眼眶聚集了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地滑过眼眶，“噼里啪啦”砸在了胸前，他猛然愣住了，再没有一个字能吼出口……
“阿，阿瑶……”
金光瑶几乎从没有在他面前这么不顾一切地哭过。心中的所有负面情绪此刻都聚集到了极限，他再抑制不住。
蓝曦臣顷刻间手忙脚乱起来，颤抖着手伸手去擦他眼眶的泪，口中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啊……阿瑶……我，我没凶你……我……我就是太担心了……”
金光瑶看着成了一团黑炭的鸡翅，三十三一个大男人……竟对着一锅糊了的黑暗料理哭得稀里哗啦。
从来隐忍坚毅的一个人，无论发生什么从来笑着的一个人……第一次……对着一锅菜，哭得这么涕泪俱下不顾形象。
蓝曦臣心底一痛，急急将他拥进怀里，心中自愧不已：“对不起阿瑶……对不起……我不该凶你的。”
“二哥……”
“恩恩，我在我在……阿瑶……”
金光瑶紧紧将他的腰身环住，将他回抱在怀里：“我不要……不要和你分手。我做不到……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
蓝曦臣：“啊？？？？”什么玩意儿？分手？！！谁说的要分手？好好的为什么要分手？
蓝曦臣还待再问，实在金光瑶哭得太凄惨，他几乎从未见他家宝贝儿这样在他面前哭过，顿时只觉得整个心都揪了起来，疼得要命，顾不上问太多，只记得去柔声安慰人家去了。
*****
是什么支持着我从床上爬了起来。。。。咦。。。。
评论(6)